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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8月28日 星期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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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雲大師人間系列 我與體育運動(上)

【作者: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】 2016-11-19
我一生都沒有什麼嗜好,衣服有得穿就好,我也不管新舊;住的房子,一榻一椅,我就可以滿足了;能走路,我也不想以汽車代步,搭乘交通工具,只是為了趕路方便,巴士、火車,我都不計較;坐飛機,算是我最不喜歡的事了,每次東、西方來回,都要耗費十幾個小時,在空中搖搖晃晃的,都不知人在哪裡。我常形容坐一次飛機,就好像扒了一層皮一樣。

不過,人多少都還有一點愛好的。

第一,飲食方面,我喜歡麵食,但是沒有麵食,我也從來沒有跟人討過我喜歡吃。只是覺得做一個和尚,吃麵是比較簡單,不需要多準備配菜,我也是吃麵不吃菜的個性。因此,我對於簡食,很是倡導。

第二,我喜歡體育。我的家鄉在揚子江運河旁,幼童的時候,就嗜好游泳,雖然有幾次幾乎滅頂,但是好像命不該絕,到最後都能得救。我的水性很好,因為家住運河北邊,經常為了購物就要到河的南邊去,乘擺渡船過河,至少要一毛錢、二毛錢,為了省錢,我橫豎是小孩子,都是游泳過去,把買到的東西頂在頭上,在河南、河北之間穿梭來去。這樣,就能得到父母的讚歎,因為省下一文錢,總是歡喜的事情。

我能在水上睡覺,甚至潛水一、二十分鐘都沒有問題,等於水鴨子一樣。夏天很熱,當然那時候沒有空調,熱到睡不著時,就跑到水裡游泳。吃過飯後,家人都找不到,因為我已經找隱密的河川去游泳了。

出家之後,住在南京棲霞山上,一個水塘都沒有的地方,感覺到很不習慣;但想到游泳不是人一生的生命,出家才是我未來的人生,因此,很堅毅的忍耐下來,不去游泳。

但是我對運動的愛好並未死心,總是想種種的方法,在學院裡打乒乓球。最初,同學們也沒有人愛好,因為大家過去都是農村子弟,並不懂得打球的好處,常住、老師也都反對。不過,後來我們經常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,幾個愛好乒乓球的同學聚集一起打球。慢慢的,學院也就習慣,准許學生打乒乓球,甚至那許多年輕的老師,也來跟我們共同參與。

但乒乓球打起來還是不夠刺激,有一位行義同學,他是師範學校出身,在那個時候,我們看他玩籃球,出神入化,神乎其技;他來學院讀書,在行李裡面,竟然還帶了一顆籃球,可見他對籃球的愛好。

我們看到他玩籃球,也就想跟著打籃球,但要打籃球,問題就不是那麼簡單了。第一要有籃球場,這一塊的場地很難找到,第二要有籃球的架子、要有籃球。

黃昏人稀 山門廣場打球

我那時候應該是十五、六歲,在學院裡面雖然年齡最小,但已經被選為自治會的會長。想到,我要鼓勵大家打籃球,可是卻沒有籃球架,不禁傷透腦筋。對了,有辦法。棲霞山上的樹木很多,經常來偷砍樹木的人也多,捉住盜伐樹木的人,他們也知道犯錯,砍下來的樹木就不敢帶走,於是我們就把它拿回來,自己做個簡單的籃球架。但是,打籃球還要有籃球框,那是需要用錢買的,這就沒有辦法了。

不過,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。我們就對砍樹的人說,樹木既然砍下來了,可以給你帶走,但你可以替我帶兩個籃球框上來嗎?他也願意。就這樣,用樹木跟他換了籃球框。

可是沒有寬廣地方打球,想到棲霞山的山門外有個大廣場,不得辦法,只有在廣場上架起籃球架就打起球來了。籃球架在大廣場的邊上,並不起眼,人進人出,好像沒有看到。棲霞山平時也沒有什麼香客、信徒來往,只有到秋天紅葉季節,有些人前來參觀;或者是春天清明前後,在大陸有所謂「踏青」,偶爾也有幾個信徒上山,平時都沒有人來朝山。

我們都藉著黃昏時刻,趁沒有人注意時,在很短的時間內,跑到球場上,行義同學就教我們籃球的規矩。懂得籃球的規矩以後,對於打籃球,就更增加了興趣。

但很不幸的,有一天家師志開上人,他也是棲霞山的住持,平時也很少出入大門,這一天,不知道他從哪裡回來寺中,看到我們在廣場上奔跑、跳躍,當然他很訝異,寺院裡的出家人,行止應該要安詳威儀,怎麼可以奔跑跳躍呢?這是違反寺院的規矩。於是,調查誰發起領頭。一查,知道是我,他在當天晚上就集合大眾,大罵我是害群之馬,要處罰開除。如晴天霹靂一般,我被開除了,我要到哪裡去呢?

同學推薦 焦山學院旁聽

不過,另一方面想,我覺得也好。在棲霞山七年多的歲月,都沒有出門過,被開除了,我正好可以像別的學長一樣出去參學。後來雖然經過多少人跟家師說情,家師實在也不忍開除我,但我抱定了「既然開除,就不再留戀」的心情,雖然前途茫茫,我也不管了。

當我要離開的時候,師父就問我:「你要到哪裡去?」我說:「到南京毘盧寺、古林寺,或者到焦山吧?」但是,焦山佛學院我曾經去考過試,並未被錄取,後來想想,我說:「我到天寧寺。」他聽了以後就回答說:「那就到天寧寺。」為什麼?他知道天寧寺的規矩比較嚴厲。當然,我可以感受到師父,他還是愛護我的。

就這樣,有一段時間,我跟常州天寧寺結緣。在天寧寺參學不久,焦山佛學院大概有一些同學們在那裡幫我鼓吹,焦山的那許多老師,聽到有這麼一個年輕人,也就特別寬容,寫了信給我,准許我以備取的身分做旁聽生。這已經很難得的了。

我還記得學長煮雲法師,比我大八歲,他也沒有考取,但他就賴在焦山不走,那時候東初法師是教務主任,就跟他講:「你既然沒有考取,就要離開。」煮雲法師說:「我沒有地方去,叫我離開,我就跳江。」東初法師說:「長江沒有蓋子,你可以隨時去跳。」

進了焦山佛學院,那時候是中國佛教所謂的最高學府,真是一登龍門身價十倍,是每一個青年所嚮往的地方。

想到我到天寧寺參學的時候,也想進佛學院,但不准進去,因為學院已經滿額;我也想進禪堂,不過禪堂說偶爾進去坐香可以,要正式的進入禪堂討單,也沒有位置,只能做行單,於是我就領了苦行的工作,擔任行堂一職。

但當焦山佛學院給我入學的通知單來了以後,天寧佛學院、禪堂的人知道了,就說學院也有位置了,准我進佛學院;禪堂也有位置了,要我進禪堂。當然,我有了焦山佛學院入學的資格,身價不同了,天寧寺的因緣,就不是我選擇的地方了。

保守改制 返回祖庭禮祖

在焦山兩年多的生活,真是優秀的師資、規律的生活,只是沒有運動的場所,連禪堂的跑香都沒有地方。在那裡,我也領了典座的職務,還有其他雜物的服務,因為是旁聽生,都要為大眾效勞。

很好的是,黃昏後,揚子江退潮,綿延的沙灘,應該不只十華里,退潮後的沙灘,一滴水都沒有,羅漢鞋踩過,也沒有水漬。所以每天黃昏,我們都會在沙灘上運動。

所謂運動,其實就是走路,一面是焦山的美景,一面是揚子江水,真有如《古文觀止》王勃的〈滕王閣序〉所說:「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。」那個時候,自然的在心性裡面,不禁也有一些感受,所以寫了一些小詩,投到江蘇的報紙去發表,也有好幾個月連續刊登。那麼,對體育等活動,也就沒有什麼懷念了,讀書、作文,成為了這個時候的愛好。

後來因為焦山佛學院人事改組、制度更換,我那個時候對新佛教嚮往不已,也參加過太虛大師的「中國佛教會會務人員訓練班」,有意追隨太虛大師要建設新佛教。現在改組後的學院,變得保守,焦山佛學院在當時算是最年輕、最先進的學校。忽然改變作風保守起來,當然不是我所能接受的,於是,我也只有和它告辭了。

我寫信給師父,告訴他我要離開。我知道師父不會讓我離開焦山的,不過,我就借用一個理由,我說,我出家已經快十年了,還沒有在出家的常住禮過師祖,沒有在祖庭生活過。師父看了信以後,也沒有理由反對我,反而寫信告訴我,那好,我就帶你回祖庭禮祖。

賽程報導 猶如親臨現場

就這樣,我也在祖庭宜興大覺寺過了近二年的生活。祖庭不是一個很大的地方,土地雖多,但都是農作之用,我總不能把田地拿來做運動場。雖然後來做了小學校長,但那只是一間小學,也沒有運動場;之後,就輾轉到了南京,到了台灣來。

到了台灣,又引起我對體育的興趣。當然,我沒有地方游泳,也沒有地方打球,但在五○年代的台灣,籃球已經盛行,當時有七虎、陸光、克難等隊伍,海、陸、空軍各有球隊,都有籃球比賽。

有時候報紙上都會刊登比賽的情況,所以,從早期的籃球健將王毅軍、賈志軍、王士選、廖滌航、霍劍平,第二期的陳祖烈、黃國揚、賴連光、唐雪舫、丘俊賢、盧義信,再後來的洪濬哲、洪濬正兄弟等等,一代、一代的籃球員,都成為我的偶像。我因為懂得籃球的規矩,所以報章上描述他們誰打前鋒、中鋒、後衛,誰投籃上籃了,我都如親臨現場,感同身受,好像我的血脈心靈,也隨他們跳動了。

後來有了電視轉播,可是我們也買不起電視機,每逢碰到重要比賽,我都會到比較認識、有電視機的信徒家裡,借一角之地,觀看籃球轉播。賽程真是刺激、有意義。看了一場籃球比賽,十天、半個月,都忘記不了那許多球員的動作。

如橄欖球 徒眾爭相擁抱

在這之前,籃球場是沒有,不過有個信徒了解我對體育的興趣,送了我一套排球的設施。打排球,占據的地方不需要太大。打排球,也比打乒乓球有趣味;可是,排球一個人玩不起,我就找學生來參加。初期台灣的學生跟大陸的一樣,看到球就很害怕,直往後退,不敢接觸球。我再三鼓勵,他們也不肯打球,我心裡想,人生真難如願。我做學生,要打球,老師不肯,我現在做老師要打球,學生不要。不能稱心如意,這不就是人生嗎?

說到此,我就想到,球與人生的關係。我認為,在少年、初中時代,可以打乒乓球,大家你來我往,互相交流;到了青年的時候,要打籃球,因為人生如球,兩隊球員為了搶球,大家都說那是「my ball」(我的球);但是到了中年,人生如排球,為什麼?因為父母年老了,坐了輪椅行動不便,兄弟之間為了孝養責任推卸,大哥去養,二弟去養;成年了以後,就踢足球,就把父母踢得愈遠愈好,不要父母了。

其實,我這一生喜歡運動,都會自我安慰,我是橄欖球。因為徒眾雖多,他們也不把我當排球,也不把我當足球,推來推去或踢得很遠,他們都擁抱我,如橄欖球。

除了前述的籃球以外,記得一九六七年,佛光山開山了,好像是在第三年,紅葉少棒隊在美國威廉波特比賽。所謂「棒球」,這個名詞我還沒有聽過,但那時候高雄市由教育局長陳定閤領導的五、六個學校的校長,帶了近百名問題學生,來跟我借教室辦「祖逖營」集訓,為那個時代所謂的「太保」學生做特別訓練,並且請我上課。

問題學生 需要鼓勵尊重

那許多學生在我看來,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學生,後來陳局長跟我成為至交,為什麼呢?他說:「奇怪,我們都是教育專家,對這許多學生都不得辦法,你怎麼有辦法讓他們到了佛光山以後,都改變了呢?難道我們這許多教育專家都不如你嗎?」

其實,他們不是不如我。在我想,有的學生,尤其是做太保的,他們的智能可能都比別人強,他們需要的是鼓勵、需要尊重、需要開放,不能一味的壓制,你愈壓制,他只會愈叛逆。就好像籃球一樣,你愈壓它跳得愈高。

那個時候,一個禮拜的「祖逖營」,每天半夜一、兩點鐘,老師們拿著收音機在耳邊收聽。我就覺得奇怪,這許多老師半夜三更聽收音機,這有什麼意思呢?後來他們告訴我,美國威廉波特正在進行世界少棒比賽,我們的紅葉少棒隊今天對美東、對美西、對日本,好像有冠軍的希望。

我一聽到我們的球隊有冠軍的希望,能到世界打球,我們的球隊實力很堅強,但棒球究竟是什麼意思?就跟他們討教,我也就懂得了一點棒球的規矩,增加了興趣,也參與到這許多老師聽棒球的行列裡。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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